節杓

你问他,你对他祈愿,你寄托于幻觉,他能救你吗?他能救你吗?他能救你吗?他能救你吗?他能救你吗?

[剑三+古龙江湖]应思量(10)

激动人心的时刻朋友们,我终于写到对手戏了(nitama

私心打了CPtag,哎不过还是很暧昧啦,这一章和上一章之间卡了很久,写写改改始终不太满意,总之希望有小天使在看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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×梧声

 

他很小很小的时候,坐在师父膝头,远远看着一个人脸上盖起块白布,裹在草席里抬出去。一群穿麻布白服的大人围在一起,跌足狂呼,痛哭流涕,有的甚至席地而坐,指天痛骂。他觉得奇怪,这些大人怎么好像小孩子似地撒泼?

他扯扯师父的衣襟问:“他们为什么哭?”

师父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因为他们难过。”

他不明白,但又好像是明白的。

一个人,昨天还与你打招呼,因为家里的母鸡多生了两个蛋就吹着口哨去沽酒喝,没什么太大的本事,却也有个老实本分的老婆,生了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儿,辛辛苦苦地种着家里的薄田,供养一家老小。这样的一个人,就在他还不太老的时候忽然躺下去,裹在草席里,很快就要躺进一口薄皮棺材。他再也不会跟邻居打招呼,再也不会去街口那家小店喝酒,再也不能用坚硬的胡须刺上女儿苹果般的脸。

谁会不难过呢?

他忽然发现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哭。一个头上系着白麻的女人。她站在所有人的中间,手牵的那个小女孩儿已经哭得累了,可她却只瞪着那卷草席。

他问:“为什么这个人不哭?”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口:“难道她不难过?”

他看在眼中,稚嫩的心田忽然生出一种铺天蔽日的悲凉。这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好像是一丛野地里枯萎荒芜的荻花,只要有一颗种子,就拉拉杂杂地长,疯狂地长。

师父抱住他,用一种洞察的平静缓缓道:“有时正是因为难过才不哭的。她只是太伤心,才哭不出来。”

她只是太伤心了。

 

这间客房也只点着一支蜡烛,烛焰颤颤巍巍,几乎要熄灭。

裴元就坐在摇曳的星火边,笼罩在橙红烛光里,木然注视着手中两半玉佩。

玉的边沿因为时光的侵蚀已变得平整、温和,再也无法重合。他却像不明白这道理,一次又一次将两半贴拢。

烛光跳跃在玉佩上,颤抖在他晦明莫测的眼里。

——谁知心眼乱,看朱忽成碧。

这是多么颓靡凄凉的情景,又是多么悲哀的境地!

他只想放声疾呼,想狂歌痛饮,想向天哭号!

可是他没有。

他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。

天地分野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,将他的整个人撕裂成两半。一个全然理智的自己正掌控着这具躯体,冷冷俯视着体内疯癫狂乱的灵魂,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。寒冷、饥饿、悲恸全都离他远去,只有手中这两片玉佩值得他投注一眼。

而他忽然想起这桩往事,忽然知会了这种心情。

窗外滂沱的大雨击打窗棂,烛焰终于在最亮的瞬息后寂灭。

“哧”地一声,冰冷灭顶。

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?雨为什么还没有停?

——嗒,嗒,嘀嗒……

——叩叩,叩叩叩……

裴元在静默的黑暗里数着雨声,玉质润泽着他的手指,麻木着他的感情。

——嗒,嘀嗒,叩叩……

是雨在敲着窗棂,还是有人在敲门?他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他没有喝酒,却似已酩酊。

“裴元。”

有人在叫他的名字。

怎么会有人呢?他所有的亲人都已化成灰烬,只有谷之岚,可谷之岚……谷之岚又怎么会叫他,怎么发出声音?

“裴元,你在里面吗?”

他扣打着玉佩的手指停顿了。

“……”

没有回音。莫非只是一个幻觉?

黑暗里,一阵风卷开了并未拴上的门。

他似已化成桌上的灭烛,惨白而无动于衷。

但甚于落雷的,一束新光倏然擦亮,映照出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儿的人。

洛风的道袍雪白。

倒也是一阵风,他阖眼篦去炫光中的阴翳,恍惚地想。

洛风在对面坐下,静静地放上一壶热茶。他似乎欲言,唇却紧紧抿起,似乎该笑,眉头却皴着沟壑。他看见的究竟是大夫手中碎玉、是他颤抖的指尖、还是眉睫低垂间无法遮掩的颓倦?裴元说不出。

而洛风细细看着,为他斟了满杯。

一种冷香扑鼻而来。

茶壶里装的竟是烫酒,白袍道子一呆,苦笑着收回酒杯。

“怎么?”裴元下意识地疑问,才惊觉两日不得休息的声音沙哑得骇人。他从尚未回神的道子手中接过那杯,一饮而尽。

酒尚未入口,他已认出这滋味。清苦如秋夜白菊,寒凉似白露冷月,是他三年前埋下生死树边没有开封的那一坛,却被东方宇轩放到这地方来了吗?他持着杯微微出神,没有注意到洛风默默咽下嘴边的话头。

裴元是何时学会喝酒的呢?他虽在酿酒上颇有心得,却似乎对杯中物无甚兴趣。哪怕洛风相邀,也皆是以茶代之。

万花谷里这些奇葩似乎有个习惯:但凡特别的日子,总会琢磨些新奇酒方,制成小坛新胚。刨去清明、上元之类的节日,裴元则年年都在夏至酿酒。他数次探问原因,这小子却笑着说什么娶媳妇用的……

想必他不曾当真吧。

洛风在心中一哂,又续上两杯。

对面人投来一眼,将茶杯在四指间轻旋慢转,他不敢迎视,也掩饰似地饮酒。

两人皆尽满杯。

酒液清澄如水,看似透薄得寡淡,却是十足的凛冽脾性。

这其中滋味,真可以共饮么?道子自问无法感同身受,亦不愿用轻飘飘的安慰敷衍了事——岂知这不是又一次的伤害?他来时绞尽脑汁地想,一段台阶走走停停,也不知凭什么打破此刻的寂静。

两人各怀心事,竟只是饮酒。喝干最后一滴,裴元的脸上终于有些血色,轻轻舒出口浊气,故作平静:“想说什么,说吧。”

洛风怔然透过烛火望向他,似乎出神:“……哦,是,是啊。”

他忽然短促地笑笑:“那位李先生实在很明白你。”

裴元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换了话头道:“我只是来看看,你……你若好些就休息罢,我这就出去了。”

他说得磕绊,仓皇不忍的样子收入眼底,裴元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心情,竟笑了笑,语气颇平缓地问:“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?想在茶馆充个跑堂?那又何必……”

他戛然而止。

洛风未及起身,未及转身,怔然看见一颗晶莹泪滴坠下去。

说不得是打在了烛焰,才在他心上烫出一串火星。

裴元像是更惊愕的,不可置信地蹭去眼下的水渍,喃喃自语:“我还以为——”

又是一串清泪,敛在那双深黑的瞳孔,漾出水纹。

洛风想问他:以为什么?却花了一分心思转去他居住的地方,满天繁星坠落于湖泊,比不上这双眼睛。

 

 

 ——TBC——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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